夜間，如意照例在書肆值守。

最近幾天晚間總是有雨，今天也是一樣，她有點無聊地坐在櫃臺裏托腮看著店門外淅淅瀝瀝的雨，遠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。

兩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朝書肆走來，在門口分別收起了手中的雨傘。

如意聽到他們正在討論天氣。

“怎麽每天晚上都下雨，這天氣預報從來也不準啊？”

“誰知道呢？我太奶奶說是有龍來了……”

“不是吧……”

書肆在進門處為顧客提供了專門放傘的儲物盒，兩人放下傘來到櫃臺前，等如意換卡的工夫還在小聲交談。

“我也不信，不過話說回來我剛才在微博看到燕京真有人拍到龍了！”

如意不動聲色地擡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兩人，稚氣未脫，一看就是哪所大學的學生。

“都是假的吧……”

“等會兒我找你看，做的和真的一樣……”

“我不看，我還得覆習工程力學呢，要是再掛科，我爸估計真會打死我……”

兩個人拿了卡，就朝書肆深處走去。

如意拍了拍正在櫃臺裏一邊玩手機的店員璇璇，“我回去一趟，你盯一會兒店裏啊！”

“好的姐！”璇璇擡起頭來朝如意點點頭。

院子裏各個房間的燈都已經關了，留下一扇扇黑著的窗。只有正屋屋檐下還留著一盞橘色的燈泡，照亮了院子裏一塊不大的區域。

如意站在燈泡的光影裏思想鬥爭了好久，還是上前敲響了正屋的房門。

然而，並沒有人應答。

去哪裏了？如意蹙眉，轉身來到白徹房門口，想問問他有沒有看到老板。

白徹房間裏也一片寂靜。

都不在嗎？如意擡頭，深沈如墨的天空還在下著小雨，細細密密，繚繞紛亂，一如她現在的心情。

這時候，一陣敲門聲突然從後門傳來。

如意從門縫中望去，愕然發現門外是一張滿臉是血的臉！

那張臉的主人也察覺到了門後的如意，扯開嗓子就喊：“姐姐，開門，救命啊……”

初九醒來的時候，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靠窗戶的大床上。

房間裏光線昏暗，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聲。

他擡頭環顧四周，發現這間屋子似曾相識，怎看怎麽像昨天師傅耿申帶自己去“看電影”那間內室。

可這間屋子有窗戶有家具，墻壁上還貼著淡藍色的壁紙，昨天那間房子又不太一樣……

初九理不出頭緒，拍了拍腦袋，打算拉開窗簾看看外面的天光，判斷一下自己睡了多久。

他的手剛剛撥開窗簾，一個黑影就啪地一聲貼到了窗戶上。

“臥槽，什麽鬼？”初九下意識地差點一道符扔過去。

“隊長，是我……”黑影見初九要出手，趕緊請拍了兩下窗戶。

“怎麽是你啊？”初九一把拉開窗戶，“快進來！”

白徹渾身被雨淋精濕，哆哆嗦嗦的從窗子裏進來，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：“隊長，我可找到你了……這些天你不在我都快想死你了……”

“這些天？咱倆不是昨晚才分開的嗎？”初九一楞。

“昨晚？這都已經大半個月了……”

初九撓了撓頭發，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？

“這些天出什麽事了嗎？”初九捏住白徹的肩膀，前後晃著。慕春生那個家夥還好嗎？

“前些天都還好，可是今天……我看到很重……很重的妖氣……應該是有……有大妖出現了……”白徹被晃的說話都不利索了。

他剛說完，遠處天邊就響起一聲炸雷，白徹驚得差點跳起腳來。

“怎麽這麽慫？”初九皺眉道，他拿起放在床頭的外套披上身，“妖氣在哪裏？帶我去會會這只妖怪！”

走到房間門口剛要開門，初九突然意識到這是在師傅家。他回頭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白徹，嘆了口氣，朝窗戶偏了偏頭：“你還是原路返回吧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白徹不放心地問。

“我當然和你一起啊！”自己此時身份敏感，最好還是低調行事，特別是不要連累師傅。

窗外是一條比較偏的小街，幾乎沒有商戶，在這樣的雨夜也沒有人經過。

初九把連帽衫的帽子套在頭上，低頭匆匆地走在白徹身後。

“哎，你是在哪裏看到妖氣的？離這裏遠不遠？要不然我們打個車吧？”小街的盡頭，快走到大陸上的時候，初九叫住了白徹。

“在燕京大劇院那邊……還是，打車吧！”

從這裏到燕京大劇院要斜穿過整個燕京城的內環，白徹過來的時候是飛過來的，初九不會飛，要是靠兩條腿，恐怕走到那裏的時候妖怪早跑了。

路上的出租車多半不是空車，初九伸了幾次手都沒攔到車。

正著急的時候，一輛黑色的現代吱一聲停到了兩人身邊，一張瘦猴般的臉從落下的玻璃裏露出來：“哥幾個這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初九知道這是一輛黑車。

“燕京大劇院。”初九報出地址。

“走吧，上車！”瘦猴朝兩人招了招手。

“時間太晚了，我準備回家了，不打表了，一口價兩百，成嗎？”兩人上車以後，瘦猴說。

兩百？這不是坑人嗎？

就連白徹這個幾乎從未坐過出租車的人都覺得這個價錢要的太貴了，那些出租車的玻璃上不是都貼著每公裏2.5元嗎？

他每個月的基本工資只有2千，合著就夠坐十回出租車的？

“不能便宜點嗎？”白徹開口。

“兩百就兩百吧。”初九隨口應道，此刻的他只想著盡快趕到有妖氣的地方，別的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。

“……”隊長都發話了，白徹只好閉了嘴。

“不過，我希望你能開快點，我們有點急事。”初九又說。

“好好，沒問題……”瘦猴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坐在後排的初九。

“給你十分鐘時間。”初九說完就靠在了後座上。

“！”司機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，自己就是個開出租的，又不是開飛機的，這要求也太過分了吧！

他還沒有開口反駁，就覺得背後一股寒氣襲來，身後的人用一種極其冷清的聲音對他說：“說十分鐘就十分鐘，多一分鐘就要你好看！”

司機哆哆嗦嗦地換檔，這叫什麽事兒啊，本來自己想趁著夜色宰一把客，沒想到被反殺……

好在這種天氣這種時間，路上的車並不多，司機把油門踩到底，風馳電掣地把車開上了二環主路。

車子剛拐下二環路，車載廣播裏播出一條消息：燕京大劇院十字路口，東西、南北有交通擁堵，請各位駕駛員朋友合理規劃路線……

“這位小哥，您饒了我吧，這回您給我一小時咱們過去不了……”司機指著前方哭喪著臉對初九說。

此時他們距離燕京大劇院不過幾百米，大劇院的穹頂就在路的前方。

路上突然出現了很多行人和車輛，都在雨中行色匆匆地奔向四面八方。

大約是燕京大劇院有什麽演出剛散場？

不，不只是剛散場這麽簡單。初九看出端倪，一把打開車門跳了下去。

“哎，還沒給錢……”司機在他身後喊。

“你給他結賬，我去前面看看！”初九頭也不回地吩咐道。

“……”白徹一只腳還在車上，極不情願地掏出癟癟的錢包。

初九猜的沒錯，這些人不是在走路，而是在逃命啊。

“小夥子，快跑吧！”兩位白發的大爺大媽相攜著走過初九身邊，好心提醒他道。

“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嗎？”初九問。

然而卻沒有人回答，初九扭頭，大爺大媽已經走出去了老遠。

一名背著雙肩包的年輕人正在路邊掃一輛共享單車，初九趕緊湊上去問：“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嗎？”

“有龍……”年輕人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。

龍？初九心中一沈。

一道閃電滑過天際，初九擡頭，分明看到天空中有一道長長的白色影子。

他突然莫名心悸。

轟隆隆 ，一聲炸雷突然響起，雨勢更大了。

年輕人還沒推起共享單車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
白徹跑到初九身邊：“隊長，那邊有人說大劇院裏有一只怪獸，吃了人。”

“走，過去看看！”

來不及再想些有的沒的，初九拔腿就走，白徹緊緊跟上。

兩人逆著人潮，逆流而上。

越靠近大劇院，人便越多，很快兩人就舉步維艱。

白徹被人踩了好幾腳，還重重地搡了幾下，他在人群裏搖搖晃晃幾次都差點摔倒。

初九還在勇往直前，背影依然挺拔。

“隊長，隊長……”他伸手拽住初九的衣擺，

“幹嘛？”初九不耐煩地側了下頭。這白徹也太娘了吧？

“不對啊……”白徹上氣不接下氣。

“怎麽不對了？”

“前面的妖氣變很淡了……怕是那妖已經不在大劇院了……”

“不在了？”初九腳步一頓。

白徹一頭撞到他身上。

“去哪裏了？”

“我看看……哎呦……”白徹捂著額頭又被人橫推了一下，瞬間失去了重心，朝地上倒去。

初九眼疾手快，在身後的人撞上白徹之前一把把他拉了起來，轉頭四顧，幾步開外是地鐵入站出入口的地面風亭，初九拉著白徹朝那裏走去。

兩人後背貼著冰涼的墻壁，靠在風亭的外墻上，這樣才不至於會被人擠倒。

“能看出朝哪個方向去了嗎？”初九焦灼地問白徹。

白徹低著頭，似乎在感應著什麽，半晌才擡起頭來：“不對啊，為什麽我感覺四面八方都有淡淡的妖氣？”他又朝天上看了看，“可是為什麽都看不到呢？”“

“不在上面？那就在下面啊……”初九脫口說出。

下面？

兩人對視一眼，瞬間明白了。

地鐵已經停止運行了。入口處的柵欄門已經上了鎖。

這攔不住初九，他縱身一躍就跳了過去，白徹也跟著爬了過去。

地鐵通道裏只開著兩排昏黃的地燈。白徹帶著初九徑直循著妖氣濃重的地方疾步走了過去。

站臺上，一個人影背對著他們站在那裏。

怎麽是他？

初九瞪大了眼睛。

胸口一陣牽扯的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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